中國消費者報報道(記者 余知都)“我們的車都是向4S店付全款購買的，自己壓根兒就沒有向任何金融機構貸款，現在卻不約而同地收到金融公司催還貸款的短信和電話。”近日，湖南省常德市數十名力帆車主聯名向《中國消費者報》湖南記者站投訴，稱遭遇了“套路貸”。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6月3日，記者趕赴常德進行實地調查。
超低價優惠購車
“當時太輕信4S店的承諾了，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才發現他們是打着優惠的幌子，一步步將我們騙進‘套路貸’的。”回憶自己的購車經歷，61歲的曾天中表示“腸子都悔青了”。
2017年10月15日，家住常德市武陵區的曾天中路過常德市天游汽車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游公司)“力帆”4S店時，被店門口巨幅優惠售車廣告吸引，隨即進店轉悠。一名雷姓工作人員熱情接待了他。雷某向曾天中推薦說，有個廠商聯合推出的優惠活動，活動車輛以低於市場價銷售，而且還實行“打包”服務，即包上牌、一年保險和購置稅。“現在買車，買到即賺到。”雷某的一番鼓動讓曾天中心動，但一向做事穩重的曾天中對4S店如此低價售車還是提出了質疑。“我們之所以低價銷售，是因為得到了政府補貼，廠商再讓利於車主。”雷某的這番解釋，徹底打消了曾天中的顧慮。
經過一番比較，曾天中看中了一款打包價5.3萬元的“力帆”邁威自動擋SUV。同年10月19日，曾天中帶着5.3萬元現金前來4S店繳款購車。這時，雷某告訴曾天中，參與優惠活動的車都是廠商的抵押車，需要以車主的名義辦理3年期的貸款，機動車登記證暫時不能交給車主，但貸款由4S店即天游公司償還，無需車主承擔。車主提供一個銀行卡號，天游公司按月將還款額度打到車主的銀行卡，金融貸款公司再從該銀行卡里將錢自動划走。
為了打消曾天中的顧慮，天游公司向曾天中出具了一份購車協議。6月3日，記者在該協議中看到，曾天中所購車輛特惠價為5.3萬元，包含上牌、抵押、第一年保險、購置稅的費用，商家(天游公司)分36期分擔月供和利息，客戶(車主曾天中)提供用於還款的銀行卡號及開戶行，商家每月按時為客戶支付月供，客戶開通短信服務功能。客戶除一次性支付5.3萬元購車款外，不再承擔其他任何費用。
車輛打包銷售超低價優惠，購車協議又明確車主除一次性支付購車款外不再承擔其他費用，這讓曾天中心裏的石頭落了地。隨後，雷某拿出一摞資料讓曾天中籤字按手印，說這是上牌、購買保險和購置稅以及抵押等打包服務所需的資料。曾天中見資料里有些地方是空白，簽字時有些猶豫。“您儘管放心，簽完字交完款，拿鑰匙直接開車走人，其他都不用你管。”雷某拍着胸脯再次保證。
在拿到有天游公司承諾的購車協議后，曾天中把車開回了家。次月中旬，他收到短信提示銀行卡入賬2732.33元，一天後，這筆款項被自動划走。此後的1年多時間里，曾天中的銀行卡每月都會收到錢又被划走。曾天中確信天游公司是講誠信的，並慶幸自己當初的購車決定。
低價購車協議。余知都攝
車主被催還貸
然而，曾天中的小慶幸在今年3月戛然而止。3月中旬本應是天游公司向自己銀行卡打款的時候，然而，直到3月下旬，曾天中依然沒有收到有錢入賬的短信提示。曾天中感覺不妙，但想到天游公司當初白紙黑字的承諾，他也沒多想，何況當初這張卡只用於天游公司打款還款用，銀行卡里並沒有自己的余錢。
曾天中的不妙感覺很快得到了應驗。今年3月底，他收到來自“力帆租賃”的短信，提示其：“因賬戶餘額不足，合同款項2732.33元扣款失敗，每天按本期租金的0.1%收取違約金，請及時還款!”此後連續幾天，每天都有催款短信提醒，且加收了違約金。後來，自稱是“力帆租賃”的工作人員還打來電話催收，揚言不按時還款的話，將記入徵信檔案，並會將車拖走。
“力帆租賃”直接向自己催收貸款?自己怎麼跟“力帆租賃”扯上了關係?不明就裡的曾天中急忙趕到4S店詢問情況。工作人員告訴他，他的車輛是天游公司在“力帆租賃”做的貸款，目前天游公司在跟力帆廠家進行內部結算。工作人員寬慰他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決，請他放心。而就在此時，曾天中看到，前來4S店質疑的還有不少與他有類似遭遇的車主。
3月31日晚間，天游公司向“打包”車主群發公告，稱“因力帆廠家與我公司進行財務事宜對接，導致大家的月返現沒有到賬，而使大家接到廠家力帆金融的短信與電話，給大家帶來的麻煩，我公司深表道歉!我公司決定在4月5日之前一定補款到位，敬請各位放心。此次逾期沒有徵信記錄，滯納金也歸我公司負責”。
4月5日，曾天中沒有等到天游公司的打款，卻再次接到“力帆租賃”的催還貸款短信。此後連續幾天，曾天中都往4S店跑，同樣前來4S店討說法的車主也越來越多。曾天中了解到，這些車主除了常德本地人，還有的來自常德周邊地區的岳陽、張家界、懷化以及湖北等地。
4月8日，天游公司向前來討要說法的車主出具一份承諾書，稱“客戶購車時已全款付清，為配合我公司銷售活動，各位打包客戶向力帆租賃公司進行了貸款，我方負責給打包客戶分月付款，貸款資金與打包車客戶無關。現我公司與力帆廠家在資金上出現問題，無資金打款給打包客戶，我公司承諾在5月30日前解決問題，造成的經濟損失由我司負責”。
天游公司4S店老店內一片狼藉，櫃檯上還有低價售車的廣告。余知都攝
4S店被立案調查
然而，就在天游公司出具承諾書的第二天，有車主發現4S店在轉移庫存車，4月10日則直接關門停業了。車主們打電話給天游公司負責人，要麼打不通，要麼不接聽。回想當初購車時的種種跡象，此時此刻，車主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陷入了4S店的“套路貸”，其低價銷售不過是一個誘餌而已。
“我們被要求提供身份證複印件和銀行卡相關信息，還被要求配合他們的銷售活動拍一張照片。”車主袁世軍告訴《中國消費者報》記者，拍照時，購車人需要按照4S店的要求拍一張或多張坐在桌子前面寫字的照片，桌上放着幾張白紙，購車人手拿筆作簽字狀，銷售人員拿手機拍照。問其原因，銷售人員只是說“這是銷售活動的需要，沒關係的”。“現在回想起來，拍照一定是以車主名義為公司貸款所用。”袁世軍還告訴《中國消費者報》記者，在購車時，銷售員還用車主手機向通信公司索要服務密碼後進行了一系列操作。
6月3日，記者來到位於常德市鼎城區龍港路的屬於天游公司的一老一新兩家4S店，兩家店都已人去樓空，老店一片狼藉，只有散落在地面和牆體上的促銷廣告讓人想起這裏曾經有過的火爆銷售場面。而千米開外的新店尤顯豪華氣派，但偌大的展廳只有兩輛力帆展車還擺放在那裡。
袁世軍告訴記者，在此前討說法的過程中，他在4S店看到了一張收據，該收據显示自己收到力帆融資租賃(上海)有限公司車輛購置款77263元，經辦單位為天游公司。而收據上簽名並非他本人所簽，簽名處的手印也不是自己的。“我的打包車款只有5.35萬元，怎麼貸出了7.7萬餘元?明顯不符合汽車貸款的有關規定。”袁世軍說，當時的貸款合同註明一式四份，但車主們卻沒拿到本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合同。至於貸款多少，向哪家金融機構貸的款，車主們一概不知。
記者採訪還了解到，當初購車時，4S店還為每位車主“量身定做”了一份金融公司電話訪問模擬話術，包括購買車型、車價(比實際購買價高)、職業、金融產品類別、經濟收入等，並將問題和答案寫在一張紙上交給車主，要求車主熟記。
4S店為車主“量身定製”的應對話術。余知都攝
記者採訪了解到，自2017年9月至今年2月，天游公司以此種方式銷售力帆多款汽車，目前受害車主有100餘人。根據車型 ，打包價從5萬餘元到十幾萬元不等，車主被貸款數額亦不盡相同。除大部分是向“力帆租賃”“貸款”外，還有少部分是向“易鑫”“奇瑞”“微眾”等7家金融機構“貸款”的。
6月4日，記者試圖撥打“力帆租賃”電話了解情況，對方稱不知情婉拒了記者的採訪。
記者在常德市公安局武陵分局南坪派出所了解到，日前，當地公安部門已正式以涉嫌合同詐騙對天游公司立案調查。
責任編輯：黃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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